阮知秋聽著這聲音有些耳熟，一時想不出是哪位熟識，擠著笑道：“小……小的今日新來，不會這等仙術。還請大王……見諒。”

千面大王綠油油的眼睛落在知秋臉上：“你，是哪座仙山的道友？”

阮知秋忙道：“小的是，是九蓮山傾星巖的……那個……”

她還在冥思苦想，為自己造個妖精身份，尖銳的嗓音劃破寂靜：“大王，大王！她是人！”

一只全身火紅的狐貍從人群中沖出來，跪在高臺下：“大王，今夜小的出去尋人類魂魄，被她身上的法器傷了。沒想到，這人竟然跟了過來。大王快殺了她！”

這竟然是在鎮上被阮知秋傷了的紅狐。圍在她身邊的精怪們“呼啦”一聲跑個幹凈，遠遠看著。只有阿惜躲在她身後，怯生生地幫她分辨：“不，不是的，她是我的姑表姐，今日才到這裏。”

“對呀，我是阿惜的表姐。”阮知秋心跳如雷鼓，卻硬在臉上擺出“我就是狐貍精”的神色，雙眸一瞇，“這位道兄沒找到凡人的魂魄，是找個借口逃脫懲罰嗎？”

紅狐還沒恢覆人形，看向知秋的目光很是畏懼：“你就是凡人，還有神仙的法器……大王，千萬不要聽相信她的話。”

“法器？”千面大王眼眸亮了亮，“拿給我看看！”

阮知秋連忙擺手：“大王休要聽他胡說。他不過是掩飾沒拿到魂魄的過錯，把小的推出來做幌子的。小的，哪裏有什麽法器，沒有的，沒有的。”

千面大王的手握成爪，微一收肘，阮知秋的身體不由自主地往前飛。阿惜抓不住她，踉蹌著跟上去。阮知秋掙紮不得，眼睜睜千面大王的爪子離自己越來越近，阮知秋索性拼出性命，奮力一踢，正踢在右爪上。千面大王輕叫一聲，即刻縮回。瑩瑩幽光下，爪子明顯地紅腫了不少。不知是她近日勤勞作力氣大增的緣故，還是稠帶在保護。

“你敢不從？”千面大王咬牙切齒。

阮知秋扶住被自己撞翻的阿惜，目光憤憤：“看上別人的東西就搶，眼裏還有沒有王法？”

千面大王尖細冷笑：“這方圓百裏，哪個不聽我的話？把你身上的法寶交出來。”

阮知秋見左右群妖虎視眈眈，一雙雙眼睛俱透出野性，硬拼只有死路一條。她笑了笑，微挺直了腰：“小的身上的確有個東西，但不知是不是大王想要的……”

“快拿來！”

千面大王顯然沒見過世面，她這模樣，既不仙風也不道骨，竟也絲毫不起疑。阮知秋慢騰騰從懷裏摸出一個巴掌大小的東西，猛地一扔，正正打在千面大王的額角。

“快走！”阮知秋拉上阿惜，反身從石階躍下，踩在兀自茫然的小妖們的頭上，頃刻便到了進到洞穴的那條小洞。

千面大王這才回過神，尖聲大叫：“抓住！把她們都抓住！”尖細詭異的聲音彌漫在洞裏每個角落。阮知秋才不管那麽多，一把將阿惜推進去，順手打去幾道青光，逼退了沖在最前面的幾只山貓狐貍，自己身體一縮，不管不顧地爬了進去。

阿惜爬得很有些艱難，在阮知秋連聲催促，她手腳反而更慢，還被裙子絆了好幾下。阮知秋急道：“祖宗誒，你變回原形不就好了？”說話間吸了一嘴的土塵，嗆得她連聲咳嗽。即便如此，還不忘往後一踹，追來的黃鼠狼被踩得吱吱叫喚。

果然，阿惜變回了灰狐貍，片刻就跑出一長截。阮知秋踢落幾塊碎石，勉強擋住來路。剛探出頭，幾道朦朧的光亮從東邊山峰縫隙中照來。想不到，在狐貍窩中待了一夜。

“快。”阿惜拉住阮知秋的手，將她扯出洞。兩人合力推了一塊不算太大的石頭堵住洞口，這才慌忙往遠處逃。不知過了多久，天邊已燃起了五色彩霞，林中也沒傳出追趕的聲音，兩人這才停住腳步，靠在樹旁直喘氣。

阿惜擦著頭上的汗，籲籲喘息：“姐……姐，我們……怎麽不多……多堵兩塊石頭？”

“咱們力氣……不是……不夠嗎？那塊石頭……挺費勁……的……”阮知秋也好不到哪裏，口幹舌燥的，恨不得一口喝下一條河。

阿惜道：“我……我會法術啊，比那石頭重的石塊，還能抱得動。”

怎麽忘了這茬？阮知秋後悔得直跺腳。好在，那些精怪和千面大王，都沒有追上，總算逃脫一命。阮知秋擺著手對阿惜道：“你是灰狐貍？我看，你也別跟著我了。既然逃出來，就各回各家吧。”

“我……姐姐，我已經沒有家了。”阿惜咬著下唇，淚水在眼眶裏打轉，“傾星巖被毀了，我……我的家……”

阮知秋的心被狠狠撞了一下。阿惜和自己一樣，都在那場劫難中沒了家。明知眼前這小狐貍比自己大幾百歲，她仍是忍不住抱住：“好，以後咱們一起。有我吃的，就有你的。你放心，我……”

話未說完，一道疾風猛地襲來。阿惜抱著阮知秋往旁一滾，才沒被傷到。阮知秋擡眼一看，千面大王竟懸浮在半空中，離她們不過三五米遠。狐嘴微微彎著，眼冒綠光，冷冷山風從旁刮來，阮知秋打了個寒顫。

“跑！”頃刻回過神，阮知秋順手打去一道疾光，千面大王只輕巧避過，不帶起一片衣袖。阿惜楞了片刻，非但不跑，反而與她一道鬥起狐貍。一瞬間，林間青紫之光縱橫，枯黃的樹葉紛紛落地。

千面大王的法術比兩人高深許多，須臾後，阮知秋阿惜氣喘不止，連跑的力氣都沒剩下幾分。千面大王沒傷到半點，瑩瑩眸子浮著嘲笑：“你們就這點本事？”

“我……認輸……你放了她，我……把東西給你。”阮知秋咳嗽。一夜沒睡，又打了一場，本來就沒多少法力，這下頭便痛了起來，千面大王的臉映入眼中，彎彎曲曲地扭成一團，愈發可憎。

千面大王緩緩飄來，不徐不急。阿惜一驚，竟然擋在阮知秋身前：“你不要傷她……”

“大王我，從不傷人。”千面大王咧嘴詭笑，“只要你把法寶交出來……”

它目光忽而一動，落在阮知秋頭發上：“是這條發帶？”

阮知秋一驚，想擡頭看自己頭上，可惜總是無用功。阿惜小聲道：“姐姐，你的發帶在發光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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